前幾日,趁採訪空檔,和同事閒聊了八分鐘,意外發現同事李政屏的爺爺是國民黨軍官,當年透過關係,塞錢買通軍警,逃難到台灣。
李政屏,1960年生(民國59年),屬狗,老家在高雄。
他回憶,小時候家裡附近有面灰色的牆,圓形的藍色框框內,印著白色的字「殺豬拔毛,反共抗俄。」國小快畢業的時候,標語換成沒那麼強烈的「三民主義,統一中國。」再長大一點點,就什麼標語都沒有了。
以下是閒聊內容整理:
問:您父親從大陸哪一省來台灣?
我爸是從安徽省過來。
我20幾年前去成都探親,第一次去杜甫草堂,你只要把那個人喔,都換成古裝,或者清空有沒有,你就會覺得:哇!好像回到電影裡面那個《笑傲江湖》的情境,周圍沒有一條電線杆,也沒有任何電線,也沒有任何現代的建築物。
問:老家在安徽,怎麼去成都探親?
以前打仗都逃啊,北京有親戚,安徽也有,上海也有,然後成都、西安、重慶,都是遠親啦。
還沒有解嚴之前,我爸就偷偷地從新加坡啦、香港、美國寄美金回去。我爺爺是國民黨的軍官,我爸爸的姐姐就變黑五類,被鬥得很慘。後來又遇到大飢荒,文化大革命也遇過,反正就兩個兒子死掉,老公也死掉,然後她就改嫁,後來才平反過來。
她說以前那帽子,它不是像台灣演戲那種紙帽欸,用鐵的耶,就是你是黑五類、你是國民黨留下來的壞份子,她一邊講一邊哭啊,那個鬥爭喔,人性很殘忍。
問:回去過嗎?
還沒有解嚴之前,沒有人敢回去啊,通信都會害怕。後來我爺爺快要死之前,身體還不錯的時候,有回去探親,去大陸各個地方走,有待過的地方,親戚去走一遍這樣。
我只有跟我爸回去過一次,到西安。我們那時候,從重慶坐長江的船,南下到南京,水警把我跟我爸的台胞證收走,說:「李先生,你這個證件那麼重要,放我這邊比較安全。」我爸老江湖啊,一聽到這個,靠,不花點錢拿不回來。
我爸經過逃難,都有經驗,他換成10塊的美金好幾張,就放著。明天要下船了對不對,他就說:「來,不好意思啦,這個10塊錢的美金給你們看看,送給你們。」也不會說給你,就是說給你收藏一下。過一陣子,台胞證就送回來了。
問:爸爸是怎麼逃到台灣的?
日本人來了,就逃啊,我爸那時候被一個日本兵抓住,把我爸放在大宅院的大堂前面,日本人放火。長工看到房子燒起來,就把那個小孩救起來。後來我爸爸回去探親的時候,還有去找那個救他的人,他已經躺在床上,意識不是很清楚,他年紀也大了。
我爸就逃逃逃,逃到湖南,然後重慶。
我爺爺是軍官嘛,國民黨要淪陷的時候,就塞金塊,透過關係給飛行員,他先去探路。飛行員說:「我們要飛海南島。」結果晚上下飛機的時候,是到嘉義。因為那時候很多間諜,他不能告訴你真正的目的地。
我爺爺肚子餓嘛,他就跑到酒家,大陸的酒家就是正常那種飯店,那台灣的酒家就是有陪侍的那一種,他看苗頭不對,就出來,印象滿深刻的。
我爺爺先來這邊,定了之後,再請他們那邊沿著長江逃到深圳,那時候還不叫深圳,叫東莞,後來透過老鄉,再買通香港羅湖關那邊的兩個警衛,一個應該算軍閥啦,那時候共產黨還沒有完全控制嘛,另外一個是英國的守衛,花錢兩邊買通,我爸才逃到台灣。